这是一处建在半山腰处的公共墓地,依山傍海,风水很好,再往中间深入就是大片烈士墓碑。耳边传来冬叶在寒风中簌簌作响的飕飕声,海浪拍击崖岸的浪潮声。今夜虽漆黑,透着萧瑟之感,却并不让人心生恐惧。
爸爸去世前说过,妈妈住在法国南部一个临海的小镇,所以他格外迷恋大海,觉得海洋能替他传递思念。于是,他在交代后事时特地嘱咐我花大价钱买下了这块直面海洋的地。
“就是这了。”我走在前头停下,向段叔示意,“叔,帮我拿着花,我打扫一下。”
石碑上湿漉漉的,坑洼处还积存着昨夜的冬雨,雨珠顺着石纹缓缓滑落。枯叶被风吹得肆意零落,或是散在大理石的台阶上,或是被风刮到角落里堆积成小山。
我快步跑到自助清洁处,取来抹布,一蹲下便用力擦拭,直到墓碑被我擦得光亮如新。
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打扫,只是想让路过的人发现我爸的这块石碑格外干净整洁,这样就能显露出家人在关心着他,儿子在惦记着他,有人在守护他的记忆与存在。
“好了,孩子,够干净了。”段叔在一旁喊着我。我也不清楚自己擦了多久,只知道秋衣下的背热得湿透,细密的汗水沿着脊背流下,整个人的血液燃烧般滚烫。
在他一声声确认中,我才从那着魔般的状态中回过神,起身去还了工具。洗手后,才回来整理菊花,小心地将它们放到爸爸的墓碑上。
“爸,段珩叔跟我一起来看你了。”我伸手把花束理顺,又抚摸着碑上雕刻的字句,喃喃着:“来得有些匆忙,缺的东西我下次给您补上。”
段叔待我站好后,打开那瓶酒,站在正中央,将酒液反复浇倒,“好兄弟,我带来你最喜欢的小糊涂仙,段珩在此敬你!”他倒了大半瓶,连带着周围的空气迅速染上了辛辣的白酒味。接着,他猛地灌下一口,抬手擦过嘴角,大声地问——
“昨晚你是不是来找我了?!”
那声音之大在寂静中遍遍回响。我正惊异间,他突然猛地蹲下,扶着墓碑两边,额头紧贴那透亮的石板,声嘶力竭又惊泣地嚎——
“你是不是想我了?你在那头过得怎么样?你有和我们其他兄弟们团聚吗?”
紧接着,他又抬起头,带着怨恨又无奈的声音吼——
“你怎么都不让我昨晚好好和你说说话!”
我眼眶发酸,胀得厉害,盯着地上的人。
乌云不知何时散去,海上升起一轮橙黄的明月,银光弥散,洒在石碑上,也映照出我们的身影。段叔面上的泪一行接一行地淌,整张脸通红,嘴里念着一句又一句想对爸爸说的话。
“叔,使不得。”我吸了吸鼻子,弯下腰去扶他,抽出纸巾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地上寒,我们有什么事站起来说。”
“你让我再跟他唠一唠!”他倔强地拍开我的手,“我大老爷们的,不冷!”
我真是怕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于是赶忙去拿他放在一边的手机,想着跟他家人通个电话。就在我征求意见时,右侧耳朵忽然捕捉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声——“岑仰!”
我呆住,眼睁睁看着季凝遇抱着一束花向我跑来。
他在我面前停下,大口喘着气,忽地弯腰,一手拿花扶着腰,一手撑着膝盖,看起来累极了。我扫了扫他因寒风微微发红的脖颈和双手,随后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轻轻抬起,仔细端详——那双琥珀色的眼角闪着微光,鼻尖和耳朵被风吹得通红,嘴唇因呼吸急速开合着。
“跑那么快干什么?”我担心地连连问:“冷不冷?怎么出来都不做好防寒措施?”说着赶忙把帽子和围巾取下,着急地为他套上,“手伸出来。”我从口袋拿出手套,抓着他的手,一只只戴好。
“笨蛋。”他缓过气,直起身来说我一句,“怎么都给我了,你自己不冷吗?”
“你才是笨蛋。”我让开位置,问他,“要自己把花放好吗?”
“当然。”他走到那边、蹲下,小心翼翼地把花放好。
我则去扶起地上的段叔。他半靠在我身上压着,一条手臂搭着我肩,神情混乱,泪水顺着脸颊不停滑落。凝遇看着这一幕,眉头紧蹙,目光中尽是担忧。他走近我们,轻声提醒,“慢慢来,你先去把段叔叔安顿好。”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我空闲的手隔着冷帽摸了摸他的脑袋。他迅速反驳我,“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况且这是你的爸爸!”
“我想单独说些话,你先扶着段叔叔去车里,好不好?”
我应声,段叔几乎依赖似地抓住我,哭得有些神志不清,我只能先把他安顿好。
我凝望着季凝遇,橙黄的月光洒在他半边脸上,神圣透亮,像是为那天使般的面容披上一缕静谧的面纱,光辉且圣洁,悄悄落在他身上,也不动神色地吻进我心房。
我眼睛又莫名发烫,只低声嘱咐一句,“快些出来,”就带着段叔走了。
段叔被我扶到车里,几乎刚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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