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个硕大的毛线球滚过脚边,那白花花的胡子上边,沾着血。
而胡子上方,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将军眼球暴凸,死不瞑目。
宋娇蕊浑身一软,若一瘫烂泥,手中的衣裙散落一地。
男人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缓缓行至榻边,靴子踏过地面发出令人齿寒的踩水声。
他白玉似的脸上一片鲜红,黑色的眼底波澜不生,“咣当”,他随手丢掉了染血的长剑。
倏地,一缕微风穿过,掀起那雪白轻柔的帘帐。
他的妻子合衣在榻,面容安详,双手交叠在腹部,满头乌发乱乱地洒在枕上,又从枕头边沿倾如黑瀑,隐约暗香浮动。
这一刻宋娇蕊都要忍不住怀疑,也许那个女人真的还活着,她这样只是睡着了而已。
可是那夜飞雪漫天,所有人都看见,她一袭红衣决然下跃,摔碎在三军阵前。
流了满地的鲜血,枯冷僵白的手臂,不可能有丝毫生还的可能。
宋娇蕊再度看向女子紧闭的鸦睫。
明明一派祥和,她却生生看出几分凄厉。
而谢不归靠近床尾,弯下腰来半蹲在地,满头乌发沿着背部披垂在地毯之上,蜿蜒伸长如玉桂树的枝桠。
他伸着洁净的衣袖,小心为女子拂去苍白脚踝上,被溅到的血点。
不一会儿,他如雪如云的衣袖上便晕开了斑驳血渍,仿佛绣着点点桃花。
公孙羽的脑袋以及尸身,早有人来拖走。而被血渍污染的毛毯,也很快被人换了新的。
周遭弥漫的血腥味却挥之不去,让人胃里翻涌,几乎作呕。
宋娇蕊一件一件地拾起地上的衣裳,强忍住呕吐出来的冲动,小心问道:
“陛下预备何时回京?”
蛊种已得。
眼看这场战争,双方都没有再进行下去的意思,也该班师回朝了。
……
另一边,祝拂雪的亲卫重重一拍桌子,大怒道:
“我们要的是王女的遗体,他送这个老家伙来做什么!”
另一人无可奈何:“看来大魏皇帝是不会轻易将王女还给我们了。”
所有人都脸色铁青。这大魏皇帝,当真是可恨至极。
逼死王女不算,死了都要霸着尸身不放!
“我看这大魏皇帝,是恨极了咱们南照,也恨极了王女。王女活着时他便百般折辱还强掳王女为质,今王女已殁,他还要扣着人不放,不许人魂归故土……王女的尸身,指不定要被狗皇帝怎么凌辱……”
另一人讷讷道:“少祭司应当有法子从狗皇帝那……偷王女的遗体出来吧。”
沉默,只有沉默。
这就是弱国对上强国的无奈之处,如此奇耻大辱,却只能生生的忍下去。
打起来的时候,要拼尽全力反抗,才有喘息之机。不打的时候又只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才能达到目的。
祝拂雪重重一叹。
经此一战,他也想清楚了。
即便是想要快意江湖,享受自由,也当尽到自己该尽的责任。
十年内不能培养出接班人和一支足以抵御大魏、北凉的强悍的军队。
他祝拂雪誓不退仕。
057
057
明礼三年, 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年,这一年,继斩杀名将公孙羽并流放其全族后, 大魏皇帝又颁布了这样一道匪夷所思的旨意——
“天下间, 凡有真心相爱之人,若有愿意以身试蛊并助朕达成所愿者, 赏赐千金,封万户侯。”
他当真要在活人的身上炼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时间, 人们踊跃参与。
什么新婚夫妻、游方侠侣、甚至有那亲兄妹都积极报名参与,国民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
只是……
苏倦飞喟叹不已,只是出发点就错了。
能被重金利诱, 甚至愿意出卖一方的生命, 来炼就一味传说中的圣药。
这也能算是真心相爱吗?
春秋齐女成立的前提条件不存在, 又如何能得到真正的圣药。
注定是, 竹篮打水一场空。
然而, 谢不归是一个极其信奉“知行合一”、“敏于事而慎于言”的人, 很难被情绪或外界干扰所左右, 他能够通过理性和意志力来控制情绪。
这一点与王女是极像的。
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夫妻相了。
他本是皇帝,天下间并无人能够制约他的权力,一切只有他想和他不想。
旁人的意志完全无法左右他的意志, 王女在时, 尚且能改变他一些决策,成为套在他脖子上的一根绳索。
如今王女逝去,绳索已断, 那个疯狂的、毫无人性的灵魂……初见端倪。
今时今日他的举措尚且温和,可当他知道所做一切都无法挽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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