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某个层面而言,邬大勇到底有没有去淮海市,这个行为并不值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蒋磊听到这段话,盯着旁边记录员的电脑,一时没说话,他在等,数秒后,耳机里传来顾岩沉声道:“画。”
“之前我们警方在你住的地方收了点东西。”蒋磊心里一定,立刻把档案袋的绳子一圈圈解开,“这些画,你一定不陌生吧。”
邬大勇视线随着蒋磊的动作,看着一张张被摊开的素描。
审讯室的冷白灯光当头而下,那些画纸上的线条赤裸而刺目——每一笔都像是窥探者的眼睛,无声地记录着罪恶。可每个被刻意隐藏的面容,又让警方无法得知这些被偷窥的主角是谁。
——每一幅画,就像是一位缄默的受害者。
蒋磊盯着邬大勇凝固在脸上的笑意,耳机里再次传来顾岩的命令:“问他哪里来的。”
“这些画是你从什么渠道搞来的?”蒋磊随便拿起一张素描画举起,“肯定不是你画的吧。”
邬大勇熬夜无神的眼珠子就那么盯着那张裸体画,一言不发。
“怎么,绑架案子都认了,这里反而沉默了?”
片刻,邬大勇垂头大力揉搓了下脸,随即昂头盯着对面的警察,笑了一下。
记录员和蒋磊皆是一愣。
只见他带着那样的无所谓的笑意,慢悠悠地说:“大家都是男人,买一些黄色的东西很正常吧?我又没嫖,老婆孩子都在国外,找点东西发泄一些有问题吗?也是人之常情吧。”
蒋磊明显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我不会画,但是警察同志,这些东西又算什么呢?”邬大勇歪着头,笑容扩大,露出烟熏黄的牙齿,“庐阳市那么大,难道就一个红灯区都没?那些犄角旮旯里一有客人就关门的店少吗?我只是收藏了几幅画而已,难道就要被你们送到扫黄大队判罪吗?”
蒋磊沉默地把手里的画放下,冷冷地问:“哪里买的?肯定不是正规渠道吧,这些画的画工非常不错,背后的画画的人也是个老手了吧。”
其实关于画的画工之类的。都是审讯前顾副队特地告知的,这些东西蒋磊不知道,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副队长还专门找人调查了这些画。
邬大勇回答:“随便在路边买的,我哪懂什么画工啊,看着刺激就买了。”
“哪条路?”
“不记得了,我哪记得哪天喝多了,想找女人了,看有人摆摊卖这些,我就买了。”邬大勇身体微微前倾,手铐发出轻微地碰撞声,“怎么,抓一个自首还不够,准备再给你们扫黄的兄弟搞点业绩?”
询问室陡然陷入安静,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了些许的鄙夷。
“哈哈哈——”邬大勇看着对面警察的表情,突然发出几声冷笑,嘲讽道,“不会吧?真的天天指望自首的人给你们立功啊?”
蒋磊脱口怒道:“你——”
“审讯结束了。”耳机里严肃的指令打断了蒋磊后面的话。
蒋磊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将一张张画装入牛皮袋中。那些曾短暂展现在众人眼前的不堪之物,又一次被藏匿起来,仿佛刑侦大楼外漆黑的夜色一般沉寂。
咔嚓一声,蒋磊按下打火机,就着火苗点燃香烟:“这孙子,说话真难听。”
大楼门前的灯光沿着台阶层层递进,勾勒出一片参差不齐的光带。顾岩的侧脸浸在明暗交界处,烟头猩红的光点随着呼吸忽明忽暗。“难听是真的,“他吐出一缕青烟,“但说的也是真的。“
蒋磊转头瞅着他,疑惑“嗯”了声。
“让你去问这些……“顾岩弹了下烟灰,“我在担心。“
“担心什么?”
夜风卷着坠下的烟灰打了个旋,顾岩盯着指尖那点将熄未熄的红光说:“这些画每个人都不一样,神态逼真,就像是亲眼所见画出来的,老蒋,你说这些被人画了这种东西的主人公,他们知情吗?”
蒋磊嘴唇微启,像是答案已经冒出了,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似。
“你有没有想过……”顾岩对上他的视线,每个字都像是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知情和不知情都一样可怕?”
蒋磊望向身边人冷峻的面容,心里不知为何一沉,许是又想起了那些不堪的裸体画,男人、女人、甚至还有未成年……从而联想起自己的老婆孩子。
片刻,他声音发颤地问:“顾副,这些画……你查过了?“
顾岩默然不语。
蒋磊瞬间明白了什么————他和实习刑警小汪不一样,在基层派出待了那么些年,遇到的案子太多了,什么家长里短也好,凶恶可怖也好。最起码这些人拿起了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可如果有些人被‘欺负’了,因为没有证据又或者是觉得难堪,甚至却连警察的保护都不敢奢求,选择缄默,那是多么的无助?
“妈的,这些王八蛋!”蒋磊用力把最后半根烟全部抽干净,丢在地面踩灭。
顾岩见他这样子,也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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