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玉拿上狐裘和鞋袜,追出去。
“阿漓,你看。”
谢文珺赤足踩在寮房前面的草地上,仰起头,望向那一轮皎皎明月。
素足踏月是好风光,可易受凉。
陈良玉将狐裘给她披上,蹲下去,正要将鞋袜往谢文珺脚上套。此时,身后两道开门声在静谧的夜中异常刺耳。
吱——
吱呀——
林寅与卜娉儿再一次同时从门缝里伸出了脑袋。
两道目光自背后投射来。此时陈良玉单膝屈蹲在草地上,将鞋袜摆置规整。
林寅和卜娉儿自然看不清草地上摆着的玉鞋,只看到陈良玉单膝跪在长公主面前,低着头,手头在忙活。不清楚在忙活什么。
这是什么虔诚的祈安祷祝仪式?还是什么别样的闺房情趣?
终归不能是在拔草吧?
陈良玉摆好鞋袜,头也不抬:“一!”
“咣当——”
“咣叽——”
关门声乍起,在山谷打几个回响,山寺重新归于宁静。
“御下有方。”谢文珺浅笑着后退。
“过奖。”
临近午夜,月下的影子缩在脚边,与人相随。
眼下时节,青草地夜间不结霜,却也冷冰冰的,尤其是在这半山腰上,更加清冷。
谢文珺似乎不觉得足下凉,裹在白狐裘中,行至月下芳草地,恰似清辉中盛开的芙蕖,清绝动人。
“阿漓。”她唤。
“臣在。”
“方才你走之后,我突然很怕你又会走很久,像从前许多次那样,你一走,便一年又一载见不到。明知你还在寺中,可我……”谢文珺站定原地不再退走,凝眸,“很想你。”
很想你。
很想见你。
今日不逢十五,月有缺。
“今夜的月不圆,你在这里,本宫便觉得圆满。”
静止颇久的山风忽而又起,卷起谢文珺披散的发丝,夜不再死寂,山林树枝哗啦啦作响。
“本宫在母后的灵位前,以昔日你对母后的承诺与万民社稷逼你作选,你心中或许有怨……”
“无怨。”
无怨——
谢文珺眸中浮现一抹诧色,很稀松平常的两个字,却令她怔了一怔。
陈良玉以为她没听清,在山风寂静时,无比清晰地咬字道:“臣无怨。”
须臾,陈良玉又道:“臣想护殿下周全,也并非只因昔年对惠贤皇后所承一诺,是臣自己……”
这宁静不久远,永宁殿那边起了骚乱。
陈良玉不慌不忙地拾起地上摆放整齐的鞋袜,谢文珺脚尖刚触到鞋面,长宁卫便举着火把朝这边搜来了。
兵甲乱撞一气,陈良玉在这无比嘈杂的搅扰声中,字字铿锵:“臣想于青史长卷之中,永偕汝名。无论流芳万世,还是千秋骂名,我俱想与你共赴。”
同列名氏,万世齐名。
常伴卿名于史卷,共鉴岁月之悠长。
山寺的月色更亮,每一处檐角都映照得雪白,石阶、佛塔都镀上了一层白芒,白得晃眼,火把的光反倒显得晦暗。
兵戈一动,立即惊了寺中僧众。林寅、卜娉儿也手持佩剑与众人聚在寮房外。
鸢容、黛青扒开长宁卫,抱着厚实衣裳跑上前,见谢文珺身上披着狐裘,便没再将衣物堆上来。鸢容道:“殿下,山里夜晚冷得厉害,当心受凉。”
谢文珺看向长宁卫领头的人,“本宫不是说了,不必人跟着。荣隽,退下。”
荣隽一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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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可爱的深水吖!
不要取收我啊,我不要你们的营养液了(扯裤脚[爆哭]
山寺的清宁被这一阵不大不小的扰攘惊动, 人群退散时,月华如初,恰太皇寺掌厨事的典座大和尚也跟随在方丈身后,谢文珺便留了鸢容、黛青, 吩咐备一桌斋饭来。
方丈披一袭绣着几缕淡金祥云的僧袍, 光头亮得折光,转身低声对典座大和尚交代几句, 走过来合袖朝谢文珺拜下, “长公主殿下与大将军闭关为惠贤皇后抄写佛经, 午后便没再用膳, 寺中尚且预备着斋饭, 叫人端上来即可。”
谢文珺颔首:“劳驾方丈。”
今夜月明风清, 皓月千里, 方丈也觉得此景难得,道:“长公主殿下, 大将军,若要赏月, 可移驾寺前问禅台。”
陈良玉道:“可惜寺院不备酒,今儿不能对月小酌几杯。”
方丈语滞片刻, 低头嗫道:“僧人有酒戒,今日大将军恐只能抱憾了。”
谢文珺却问她道:“你想饮酒?”
陈良玉道:“随口一说,只是觉得山月照林泉,配一壶清酒更添意趣。没有也罢。”
谢文珺道:“方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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